与你别离久
分手了六年的初恋突然回来找他联姻,邵寒池脸上冷冰冰,心里乐滋滋:现在求复合的套路都这么刺激吗?
一
虞弦思出差了几个月,回来后发现一院子的花被不知哪里来的野猫糟蹋得不成样子。
她正在自家花园里修剪花枝,兜里的手机响起来,接通后对方开门见山道:“邵寒池带着未婚妻回来了。”
“咔”,虞弦思剪断了一枝蔷薇。
“听说很快就结婚了。”对方又轻飘飘地扔过来一句话,停顿了一下,好像在等着虞弦思的反应。
虞弦思直接扔了花剪,轻笑着反问道:“是吗?我没收到他的请柬。”
对方腹诽,你能收到就怪了。
两人是多年至交好友,虞弦思和邵寒池的那段感情,她从头到尾旁观着,这次多番刺激也不见虞弦思有什么反应,她不确定地问:“你真对邵寒池没感觉了?”
虞弦思看着被扯落一地的叶子,有些发呆。怎么可能会没感觉?只是她不再做梦了,邵寒池给不了的东西也不强求了。
她抬头眨了眨湿润的眼睛,原来邵寒池不是不会爱人,他是不会爱虞弦思,不会给她一个承诺。
邵寒池的婚礼定在下个月,这天他和方家小姐方诺去试定制好的戒指。
方诺一路上欲言又止,直到那对戒指拿出来,她突然松开邵寒池的手,支吾道:“寒池,我哥有一笔投资失利,方家最近……”
邵寒池早就看出她的不对劲儿,看着灯光下熠熠生辉的钻戒,平静地问道:“所以,不结了?”他们两家联姻本就是邵寒池的公司出现了危机,方诺只是恰好出现在他面前的合适人选。
没关系,他还可以找别人。
方诺走了,邵寒池想让人把戒指收起来,再看见它们不是一种讽刺吗?
突然,从旁伸出一只手,拿走了那枚女戒带上,邵寒池侧身望过去,嘴皮子哆嗦了几下:“弦思?!”
虞弦思晃了晃手上的戒指,笑道:“刚好哎!”
分别六年,没想到重遇是在这么尴尬的场合下,邵寒池不自然地转移视线,说:“你刚才听到了多少?”
“你们总共也没讲几句,全听到了。”虞弦思伸手摸着剩下的男戒,犹豫了几秒,开口道,“这个戒指挺适合我,你看我跟你结婚怎么样?”
邵寒池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。虞弦思有条有理给他分析:“你选择和方氏联姻,是因为你的公司瞄准了一块地,但资金不够。可其实,你们邵家的资源重组也已经开始了吧?结婚才能让你更具优势。”
邵寒池站起来,低着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,笑了一声,说:“你调查我?”
明明学金融的是邵寒池,但此时虞弦思仿佛更具商人气息,她给他分析利弊说:“你要的资金支持,虞家也可以给,而且方家肯定要从你手上分一杯羹,我不一样,我不要。”
“那你要什么?”邵寒池逼近一步。
虞弦思外表淡定自若,心脏却“怦怦”乱跳着。她要什么呢?她不过是死性不改,想要继续留在他身边罢了。
“我要我们婚礼现场的所有用花都出自我的花店。”虞弦思收拾好心情半真半假道。
啊?邵寒池脸上的表情绷不住了。不过六年时间,他甜腻腻的、会撒娇的初恋身上竟也有铜臭味了?
二
婚礼现场是现成的,钻戒是别人的,连新郎都是她捡漏捡来的,只有满场带着新鲜露珠的花是她的。
虞弦思看着与她贴着手臂站着的邵寒池,心中各种情绪交织着,连假笑都做不出来。等到宾客散尽,邵寒池直接带着她上了酒店的套房。
“邵总现在穷成这样了吗?连新房都没有准备?”虞弦思坐在床上,抬着脸问他。
虞弦思现在说话都带子弹,邵寒池觉得自己要习惯。他边松领带边往床边走,一屁股坐在了虞弦思的婚纱上,他侧头看着她说:“还在散味儿,我们先住几天酒店……哎,你干吗?”
邵寒池猝不及防地被虞弦思踹下床,疑惑地看着她。
“假结婚就要有假结婚的样子,你去睡客房吧。”说完就自己跳下床朝浴室走去。
一个月后,他们搬入位于江边的宅子,虞弦思站在门口有些怔忪。那段情最热烈时,邵寒池带她看过一处房子,也是像现在这座一样,临江,有一片花园。她是学园艺的,邵寒池就开了一片地给她折腾。
虞弦思浸在自己的思绪里,直到被远处跑过来的什么动物抱住了腿,她低头一看,不顾形象地惊叫起来,下意识就搂住了一旁的邵寒池,双腿不敢动弹,哆嗦道:“狗!狗!寒池,快让它走开!”
邵寒池被虞弦思投怀送抱的样子震惊了,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要去赶狗。虞弦思害怕一切长毛的东西,邵寒池将狗赶走了,她还惊魂未定地靠在邵寒池身上,眼角是被吓出来的泪珠。他忍了忍,没有帮她擦去。
游泳池还没有贴瓷砖,花园里堆着要移栽的花苗,处处都透着仓促的意味。虞弦思睡醒午觉后,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邵寒池蹲在那里种花,心想:他这个婚礼还真是随意,装修队都没来得及撤出去。
六月里已经渐渐染上了暑气,邵寒池蹲在毫无遮蔽的花园里热出了一身汗,有些后悔刚才为什么要让花匠离开,自己来伺候这些花。
“你再这样种下去,就是糟蹋钱。”虞弦思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,指着他手中的一株花苗说,“花根都被你铲断了。”
邵寒池觉得很没面子,硬气地继续刨土。虞弦思职业病犯了,看不下去就夺了他的铲子,闷声不吭地自己来。
她手指纤长,邵寒池曾开玩笑地说过她的手一点儿不像干农活的,此时他心思微动,想伸手牵一牵,最终还是克制住了。低头的时候,看见她左手上的钻戒。
那戒指其实有些大了,动起来时稍稍滑落了一点儿,怎么看都是不相配的。邵寒池自己都没戴,不明白虞弦思为什么演戏演得这么全,他看得心烦,直接上手就将它摘了下来。
虞弦思没反应过来,呆呆地望过去,动了动空落落的手指。
“这里没人,不用装了。”邵寒池把戒指放进口袋里,淡淡地说。虞弦思自嘲地笑了笑,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。
三
邵寒池是目前邵家同辈中最出色的,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,由爷爷奶奶养大,但爷爷并不会因此多分给他一块蛋糕。
他身后没有人,他要独自面对的不仅是同样有能力的堂兄弟,还有家中年长他许多的长辈。邵寒池的公司会出现危机,或许他们其中谁也在行业竞争中出了一份力。
虞弦思目前手上能动用的资产不多,她知道要买下那块地还差很多,但邵寒池却说够了。
他天天加班,虞弦思不懂生意场,但看到他们公司的股票没有像前段时间那样暴跌,情况应该是在好转的。
周六要回老宅吃饭,邵寒池过来接虞弦思,下了车还一路牵着她进去。虞弦思没想到邵寒池的爷爷看到她的第一句话是:“我记得这丫头。”
邵寒池点头笑了,搂过虞弦思的肩说:“爷爷记性好,远远看了一眼都记得。”
虞弦思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儿,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,邵寒池只说有次在街边吃饭,爷爷正好路过看见了。
他没有说,那天他被叫回去询问,直接承认了虞弦思就是以后要做他媳妇的人,还撒娇耍赖地在过年的麻将桌上,从奶奶手里赢走了传家的手镯。
老爷子视线下移,看见虞弦思手上空空的,脸色微变,却什么都没说。
吃过饭要留宿老宅,他们之前都是分房睡的,在这里自然是不行的。
虞弦思看着那张大床,有些发愁。邵寒池倒是没什么反应,泡了一个小时的澡,他冒着热气出来,自然地躺上了床,还拍了拍旁边,催促她快点儿睡。
虞弦思以要工作为由,好不容易挨到邵寒池大概睡着了才关灯歇息。才刚躺下,就被一股大力拉了过去,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。
“邵寒池!”
房间里黑咕隆咚的,虞弦思嘴上凶狠,却早已红了脸。邵寒池温热的气息就在耳边,带着侵略性,他问:“你为什么跟我结婚?”
虞弦思浑身僵硬,明明周围都是黑漆漆的,她却觉得自己卑微的私心被他窥见了。
“虞弦思,说话!”邵寒池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,如果此时开灯,一定能看见他脸上哀怨与期待交织着的表情。但虞弦思没有,所以说出来的话是伤人的。
“这不是结婚,邵寒池,我们之间还谈什么感情啊?”
他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痛,原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感情,那过去种种算什么?他又算什么?邵寒池忽然觉得自己可笑。
当初被抛弃的人是他,可虞弦思一回头,说要结婚,他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,自作多情得可笑。
邵寒池的手终于松开了,虞弦思听见他的呼吸似乎乱了,隐隐透着愤怒,但他未发一言,只是转身背对着她,再没有了动静。
四
两人在老宅住了一个周末,终于挨到工作日能各自分开歇一口气,却被老爷子一句“你们为什么不去度蜜月”镇在了原地。
躲不过就只能硬着头皮上,邵寒池最终临时敲定去了国外的某处海域。
国内的房子就在江边,这次又来海边,虞弦思搞不懂,都是水,有什么好看的?邵寒池倒是自己玩儿得挺开心,只要虞弦思在房间,他基本都会去外面撒欢,要不是怕老爷子来查岗,他们估计直接就开两间房了。
昨天邵寒池捡了一桶海玻璃回来,后来嫌清洗太麻烦就转手送给了前台,今天不知道怎么跟海滩上的一群人混熟了,又开始打沙滩排球。
虞弦思站在露台上就能看见他们,邵寒池一个快三十岁的人混在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里,依旧是最瞩目的那个。
不知怎么的,虞弦思就下楼出去站在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看他们玩儿。
她和邵寒池在大学里相识,虞弦思没少看他踢足球,球场上精力充沛得像只猴儿满场跑的那个就是他。那时候她带了“恋人滤镜”,即使邵寒池流了满头的汗,她也觉得他是山头上最英俊的猴儿。
虞弦思正陷在回忆里,被一阵嘈杂声唤了回来,定睛望去,邵寒池正坐在地上,周围围着一群人。
邵寒池玩儿得投入,刚才接球的时候蹦得太高,球的冲击力又大,落地的时候没站稳,崴到了脚。看他疼得皱了眉,虞弦思抿抿唇,挤开人群走了进去。
“舍得出来了?”邵寒池瞥了她一眼,孩子气地挣开她的手。
虞弦思好脾气地扶起他,跟周围的人打了声招呼,带他回酒店。好在她装备齐全,带的药箱里有跌打药水。她将药水倒在掌心里搓热了,然后按在他肿起的脚踝上,引起了一声杀猪般的叫。
邵寒池倒抽着气,愤愤地瞪着她说:“你有这么恨我吗?”
虞弦思那一下确实是没控制好力度,下手重了。她把邵寒池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,打着圈揉搓,问道:“现在行了吗?”
邵寒池从鼻子里哼出一声,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,闭上了眼睛。
他们的房间是落地窗,窗帘大开着,海滩上渐次亮起的灯光透了进来,隐隐还有吵闹的人声,邵寒池睡眠浅,醒过来动了动身子,感觉腿上被什么压着。
他直起身一看,虞弦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着了,手还按在他的脚踝上。
邵寒池轻手轻脚地把她抱起来放到自己身边,摸了摸她的手,还好不凉。
虞弦思应该是睡迷糊了,感觉旁边温暖,就使劲儿往那个方向钻,还满足地蹭了蹭。邵寒池看着她这个小习惯,顿住了,过了一会儿长叹一声,说:“你尽管折腾我吧!”
他将她虚虚地揽入怀中,在头顶上亲了一下便放开了,虞弦思哼唧了两声,嘴里念念有词。
五
邵寒池后面几天被限制在房间里,虞弦思通常是自己去顶楼餐厅吃完了再帮他将食物带过来。他并不是重伤到不能动弹,只是给自己找到了偷懒的借口。
这天中午,虞弦思给他带了饭,还抱了一束花回来。邵寒池一边吃一边看她找花瓶,倒水,她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营养液来,倒在花瓶里。他终于忍不住问道:“这花是哪里来的?”
虞弦思边剪叶子边说:“吃饭的时候遇上了酒店经理,他给的。”
邵寒池疑惑地问:“他为什么吃饭的时候要带花?”
“这我怎么知道?英语不好,没多问。”虞弦思懒得解释那么多,插好了花准备放到窗边,邵寒池突然将花瓶抢了过去,单脚蹦着说要帮她放。
虞弦思怕他摔了花瓶又摔了自己,着急慌忙地去夺,才碰到他的手臂,邵寒池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没站稳,两人一起倒了下去。
他护着虞弦思,就松开了花瓶,只听一声脆响,不但花瓶摔破,水流了一地,他在倒下去的时候手也被碎玻璃划伤了。
“只有一只脚能走就不错了,别跑来跑去的!我们是来度蜜月的,又不是来进行丛林冒险,非把自己搞得一身伤!流血了,怎么办呀?疼不疼?”虞弦思一着急就对着他一顿骂。
邵寒池听着她终于像以前那样明明是责怪,却是软绵绵的语气,还带着娇嗔,不由得笑了,说:“虞小思,骂人就骂人,不要跟我撒娇。”话一出口,两人都愣了。
这语气太亲昵,也太突然了,他们重逢至今第一次这样对话。
邵寒池先转开了视线爬起来,虞弦思才反应过来,立即跑去拿药箱,两人相对无言地上药,收拾残局。
看虞弦思终于打算把碍眼的花扔掉,邵寒池心里舒坦了一些。虞弦思在一边念叨:“我教了经理怎么延长花的保鲜期,他才送我几枝,早知道它们的下场会这么惨,还不如不要。”
哦,原来这花是这么来的。
邵寒池闭上眼睛,假装自己没听到。
因为邵寒池伤了一只脚,又伤了一只手,虞弦思看他怪可怜的,晚饭的时候主动询问要不要给他喂饭,邵寒池矜持地答应了。吃的是牛排,她耐心地切成小块,又沾了酱才递到他嘴边。
邵寒池真把自己当伤残人士了,全程只负责张嘴和挑剔。
“都吃了两口牛排了,来口红酒。”
“酱太多了,你自己吃。”
“太大块了,我咀嚼不好,一人一半。”
虞弦思没好气地送了他几个白眼,最后剩下几块,她全叉到叉子上,塞进了邵寒池嘴里,还真以为堵不上他的嘴了?
第二天就要返程,虞弦思坐在地上整理行李,从邵寒池的某件衣服口袋里掉出了一样东西,她捡起来一看,好像是海玻璃做的一对钥匙扣,很明显是情侣款。
邵寒池洗完澡出来看见她拿着这东西,尴尬地解释道:“之前在海滩上被缠着买的,还一定要买一对。”
虞弦思拿了其中一个,看着看着就不想还给人家了,问道:“真好看,可以给我一个吗?”
邵寒池很大方地就给了。
六
飞机起飞的时候明明是艳阳天,不过飞行了一个小时,就突然变了天。浓重的黑云聚在一起,飞机出现了持续性颠簸,紧接着舱内的灯又熄灭了。